烤火雞

聽不見的世界炎熱的午後，前去拜訪一位認識不久，但卻一見如故的長輩---沈姐。因為收到她傳來的簡訊，問我端午節是否回家，若沒有，可以去她家吃粽子。於是我就真的去了。這實在有點違背我的惰性，也許是外頭的陽光太好了，讓我突然有點明白她的寂寞。沈姐的耳朵已經完全失聰，剛認識她的時候幾乎不知道要怎麼溝通，然而她早已摸索出一套遊戲規則，證明我們的顧慮都是多餘。平常我們寫傳真或發簡訊，碰面的時候，我要很用心的聽她不太標準的發音，或是她讀我的唇語，當兩者都說不通的時候才會筆談，沈姐家裡永遠有一疊疊的回收紙，以及很多筆，所以在她安靜的客廳裡，有時會出現兩個女人沉默的振筆疾書，然後互相交換，就這樣也可以聊一下午。說起沈姐的身世，實在太像八點檔連續劇，認真說來，年輕時的她經歷了很多磨練，她自殺過兩次，都沒成功，於是她決定要好好活下去。與她同住的小兒子已經在去年結婚，她幫兒子買了房子，就在同一棟樓，彼此有個照應，只是新婚夫妻有自己的生活，趁著端午假期到北部去度假了，留下老媽媽跟一隻貓在家。我想她一個人在家的機率是很高的，儘管她把自己的生活用很多活動填滿，像是當志工，教精神病患畫畫，或是到處義賣她親手做的蝶谷巴特包包，但她還是寂寞的吧？這種滋味我很瞭，所以我才會克服惰性去看她，陪她一個下午。結果我吃了一顆粽子、一個肉包、一大杯檸檬汁以及幾顆小蕃茄，遠遠超出我的食量，只為了不辜負她的好意。有時我看著她說話的樣子，內心不禁想著，完全聽不見的人生，會是多麼的孤獨！雖然我常常渴望安靜，但是我可以正常的與人溝通，表達我的需求，可以聽見危險的喇叭聲，或是可愛小寶寶的笑聲，但她的世界只有一片靜寂。沈姐是後天失聰，因此還保有說話的能力，文筆也很好，但生活中還是充滿很多不便，她不能像我們一樣，心情煩悶就打電話跟姐妹淘訴苦，也聽不見悠揚的音符與歌聲，那種無奈，一般人想必很難體會。我的右耳在二十年前因為突發性的聽覺神經受損而永久性的重聽，一開始也曾努力接受治療，但那只是自我安慰罷了，因為神經一旦受損就無法修復，醫生只能讓它不要再惡化，所以我也只能接受事實。這些年來我早已習慣它帶來的不便，它還是聽的到，只是像關了一扇門，聽不真切。這件事只有少數幾位比較好的朋友才知道，但我發現，沒有任何一個人記得我右耳重聽，沒有人會貼心的對著我的左耳說話，也沒有人注意到我常常要側身傾聽，因為我左耳正常，所以平常講話應對也正常，由此讓我明白，你永遠無需期望他人對你真正關心，大部份的人只關心他自己。只有曾經經歷苦痛的人，才能對別人的苦感同身受吧。圖片中的包包就是沈姐的作品，超大一個，我每次去大賣場買東西就靠它。今年的端午節跟往年沒有什麼不一樣但是我的生活型態有很大的轉變我決定不再輕易讓別人操縱我的人生但仍然擁有很多好朋友這是最快樂的事也是上天給我最美好的禮物.